将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之后，萨尔瓦多都发生了什么？

作 者 | Chenglin Pua （马来西亚） 编审 | 于百程 排版 | 王 纪珑琰

2021 年 6 月 18 日，萨尔瓦多立法议会通过了《比特币法（Bitcoin Law）》，该法赋予比特币在萨尔瓦多境内的合法法定货币地位。此前，该国的法定货币是美元，该法将赋予比特币与美元在该国同等的地位。该法由总统 Nayib Bukele 提出。

《比特币法》于 2021 年 9 月 7 日生效。至此，萨尔瓦多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承认且应用比特币在民间支付的国家。该国也开发了软件 Chivo Wallet 支持比特币的支付，并于 9 月 7 日上线。

那么承认且广泛应用比特币，对于萨尔瓦多造成了哪些影响？对于萨尔瓦多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民间使用的状态

9 月 7 日是比特币正式成为萨尔瓦多法定货币的日子，也是萨尔瓦多开发的 Chivo Wallet （支持百姓使用比特币支付的软件）上线的第一天。然而，上线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许多民众在安装萨尔瓦多官方比特币钱包 Chivo Wallet 时遇到故障，且尝试输入任何数据都会报错的情况。

此故障引发萨尔瓦多总统 Nayib Bukele 发推称官方正在增加 Chivo Wallet 服务器的容量并断开了系统的连接，大家需要进行等待，问题会得到处理。

Nayib Bukele 对于 Chivo Wallet 故障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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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民反应无法在谷歌应用商店 Play Store 下载 Chivo Wall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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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无法在 Chivo Wallet 上进行认证

虽然政府正式开发了 Chivo Wallet 软件来支持比特币的应用以及支付，但萨尔瓦多强调政府不会强迫该国的民众接受比特币作为一种支付方式。萨尔瓦多公民在应用程序商店中下载 Chivo Wallet，将会获得 30 美元价值的比特币，Chivo 允许公民自动将比特币交易转换为美元，并可以保留在比特币钱包中或在萨尔瓦多的 200 台自动取款机上以现金形式提取。

总统 Nayib Bukele 强调，萨尔瓦多公民可以选择性下载应用程序来发送和接收汇款，而无需支付任何费用，并且不愿意使用的公民可以不下载钱包，使用比特币不是强制性的。

而对于企业层面，萨尔瓦多国会 6 月通过的《比特币法》就强制 9 月 7 日开始当地所有商店和企业都必须接受比特币作为付款方式，就连麦当劳、星巴克等国际大企业也不例外。

民众利用比特币购买汉堡的推特

实际上有许多当地人一直在抗议这项法案，当局甚至逮捕了一名公开批评该倡议的加密货币专家。同时，世界银行也强调了他们的担忧，萨尔瓦多政府将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后，信用评级公司穆迪下调了该国的信用评级。

然而即便政府强烈推广，也未能使民众打消对比特币的忧虑。中美洲大学（Central American University）的民间调查显示，约 70% 的萨尔瓦多人反对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而反对党议员也已发起废除该法律的努力。萨尔瓦多报纸 La Prensa Gráfica 8 月份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中，大多数受访者表示他们反对《比特币法》，近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不会接受比特币作为支付方式。9 月 6 日晚些时候，上千名民众参加了抗议活动，反对采用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

总统 Nayib Bukele 表示将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不仅能创造就业机会，更有助为“正规经济之外”的数千人，提供金融包容性，它还能使生活在海外的萨尔瓦多国人，更容易向国内汇款。

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萨尔瓦多有 20% 的 GDP 来自于海外侨民汇款回家的美元。萨尔瓦多有许多人前往美国工作再进一步将钱汇款回家。改用比特币确实将大大降低了海外侨民汇款回乡的成本，但却也考验了基层人民对于比特币的信任。如今比特币仍然不被大部分国家所接受，这将让许多人持观望的态度。

9 月 15 日是萨尔瓦多的独立日。当天有数千名示威者涌上首都圣萨尔瓦多街头，抗议总统 Nayib Bukele 以专制手段强推比特币成为国家法定货币。当天的示威活动中有人打砸街边玻璃，并当场烧毁了一台崭新的比特币 ATM 机。萨尔瓦多《今日报》报道称，不少示威者表示：把比特币作为官方货币将严重损害萨尔瓦多的国家经济和民众的“私人口袋”，很多人害怕失去储蓄或养老金，认为使用比特币是一种“赌博”行为。

萨尔瓦多国债的躺枪

比特币 9 月 7 日成为法定货币后，萨尔瓦多国债市场也出现了混乱。通常大多数国家的长期国债利率较高，债券收益率曲线是向上倾斜的。但是现在萨尔瓦多国债利率曲线开始往下走了（整个收益率曲线颠倒），而拐点恰好就出现在比特币法通过的 6 月份。

萨尔瓦多国债收益率曲线

来源：Frankfurt 交易所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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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益率曲线倒挂与正常的收益率曲线

来源：DailyFX

咨询机构 Medley Global Advisors 策略师 Ben Emons 指出：萨尔瓦多国债长期收益率在新比特币法实施的第一天就下滑了。他说，这种变动是“不受欢迎的，表明比特币的广泛使用可能对国家产生重大影响”。

那么收益率曲线倒挂对于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实际上，收益率曲线倒挂是经济衰退即将到来的典型信号。

以美国为例，过去 50 年每逢经济衰退前，美国收益率曲线都会出现倒挂，期间只有一次是误报。可以说收益率曲线倒挂对于国家和百姓来说都是不友善的信号。

当短债收益率攀升超过较长期国债，即预示短期借款成本要高于较长期借款。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经常会发现运营成本升高，企业们便倾向于放慢甚至是搁置投资。消费者的借款成本也会攀升，由此占美国经济活动三分之二以上的消费支出便会放缓。经济最终会陷入萎缩，失业率攀升。

美国过往收益率曲线图

来源：Reuters

国债的暴跌，收益率曲线的倒挂都会让萨尔瓦多很大的概率暴露在经济萎缩倒退的风险之中。

抄在高位的萨尔瓦多

为了支持国内的比特币支付，萨尔瓦多势必要购买比特币以作储备。在正式承认比特币的法币地位之前，萨尔瓦多已经事先购买了 400 枚比特币。

9 月 7 日《比特币法》生效当天，比特币价格在两天内连续下跌了 19%。对此，总统却在推特上表示萨尔瓦多政府会乘这一波的熊市“趁乱超低”，多买进了 150 枚比特币。如今，萨尔瓦多政府一共持有 550 枚比特币。按照截稿时比特币价格 47011 美元计算，萨尔瓦多政府一共持有价值 2585 万美元的比特币。

萨尔瓦多总统也表示，如果比特币持续下跌，萨尔瓦多政府也会继续“抄底”加仓比特币。如今萨尔瓦多的外汇储备仍然有 33 亿美元。

萨尔瓦多每月外汇储备（单位：Billion，十亿美元）

来源：The Global Economy

然而按照过往的比特币价格走势，萨尔瓦多的 400 枚比特币很大概率买在了高位。虽然加仓了 150 枚比特币，但比特币近期的价格都处于接近横盘的走势。况且，相比于一些上市公司，萨尔瓦多政府手上的比特币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在如今的比特币价位之下，萨尔瓦多政府很大概率没有在购买比特币交易上盈利。

比特币价格一年内走势

来源：Coinde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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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行比特币支付的阻力

萨尔瓦多网络基础设施的匮乏也成为了推广比特币在国内支付的一大阻力。

根据 DATAREPORTAL 机构发表的《DIGITAL 2021: EL SALVADOR》报告显示，2021 年 1 月，萨尔瓦多有 328 万互联网用户，互联网普及率为 50.5%。萨尔瓦多的互联网用户数量在 2020 年至 2021 年间增加了 42 万（+15%）。

虽然萨尔瓦多互联网用户在过去一年内激增，但刚过一半的网络普及率也会成为推广比特币支付的一大阻力。比特币支付需要网络的支持，因此有接近一半的民众无法使用比特币支付。

除此之外，Currency.com 网站的数据显示，如今有 70% 的萨尔瓦多民众没有银行账户。多数民众的日常生活开销主要仰赖现金。Chivo Wallet 需要民众有银行户口，再将钱从银行户口打入 Chivo Wallet 换成比特币形式再进行支付。可以说银行账户又成为了民众使用比特币支付的另一阻力。

为什么萨尔瓦多接受比特币？

总统 Nayib Bukele 表示：将比特币提升为法定货币的地位将有助于许多萨尔瓦多人（其中约 70% 没有银行账户）更好的参与萨尔瓦多的经济。他也表达了比特币支付将使公民以更便宜、更快捷的方式来接收国外的汇款。2020 年，来自国外的汇款总额为 59 亿美元，占该国 GDP 的五分之一以上。Nayib Bukele 表示使用比特币将使每年的汇款佣金减少约 4 亿美元，从而刺激更大的资金转移。

然而许多向萨尔瓦多汇款或接收美元的人并不信任比特币作为支付媒介。与此同时，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美元化的中美洲国家的美元汇款成本已经是全球第二低的。

各地区美元汇款成本

来源：世界银行报告《Remittance Prices Worldwide - Issue 37, March 2021》

萨尔瓦多政府此前承诺，每个下载 Chivo Wallet 的萨尔瓦多人民完成实名认证了之后，可以获得 30 美元的比特币。2021 年萨尔瓦多有 645 万的人口。倘若全部人民都领取 30 美元，那么萨尔瓦多政府需要有价值接近 2 亿美元的比特币派送。然而如今萨尔瓦多政府手上仅持有价值 2000 多万美元的比特币。

给予每个加入加密货币热潮的公民 30 美元将暂时刺激经济。然而，整体影响可能是短期的提振。其他国家的也有类似的政策方案（例如 COVID-19 时期的经济援助）。但该举动的影响似乎在人们花完这些钱后就结束了。此外，目前还不清楚萨尔瓦多政府能否负担得起这笔费用。根据 Satista 的数据显示，2021 年如今萨尔瓦多的债务占 GDP 的比例 88.22%，预期 2022 年将上升至 93.32%。

总统 Nayib Bukele 表示，萨尔瓦多成为第一个完全向比特币敞开大门的国家有助于提振该国的经济。他相信这将鼓励使用加密货币的投资者在国内花费更多。他甚至计划开放挖矿人士在萨尔瓦多从事挖矿的活动。根据 Global Petrol Press 的数据显示，该国商业用电成本为 0.165 美元 /kWh，接近世界平均 0.137 美元 /kWh 的用电成本。

对于挖矿业者来说，越低的用电成本的地区 / 国家越具有吸引力。中国大力打击挖矿产业之后，许多业者都迁往哈萨克斯坦，原因在于低廉的用电成本。根据 Global Petrol Press 的数据显示，哈萨克斯坦的用电成本为 0.053 美元 /kWh，大大低于萨尔瓦多。此外，美国德州的 0.066 美元 /kWh 用电成本也低于萨尔瓦多。站在成本的考量上，萨尔瓦多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外界的看法与反应

6 月 16 日，萨尔瓦多财政部长 Alejandro Zelaya 表示，已经向世界银行寻求技术援助（帮助萨尔瓦多接受比特币支付）。

6 月 18 日，世界银行以比特币的环境影响和透明度问题为理由，拒绝支持萨尔瓦多采用比特币作为官方接受的货币。

世界银行的一名发言人表示：“虽然萨尔瓦多政府确实向我们寻求采用比特币方面的帮助，但考虑到环境和透明度方面的缺陷，这不是世界银行可以支持的事情。”不过，世界银行也指出，它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帮助萨尔瓦多，包括“货币透明度和监管程序”等方面。对此比特币支持者对世界银行的拒绝并不满意，但他们也不是特别惊讶。

虽然萨尔瓦多的《比特币法》让全球的比特币支持者兴奋不已，但它也饱受批评。经济学家 Steve Hanke 表示，萨尔瓦多使用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可能“彻底摧毁该国经济”。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不希望萨尔瓦多接受比特币作为法币。6 月 11 日，Cointelegraph 报道称，该法案可能阻碍与 IMF 就 10 亿美元贷款支持该国经济的谈判。IMF 发言人 Gerry Rice 则指出，比特币的采用带来了一系列金融、法律和宏观经济方面的问题，需要进行“非常仔细的分析”。

但也有一些公司非常支持萨尔瓦多的举动。例如美国 ATM 网络 Athena Bitcoin 表示，其将迅速采取行动，在萨尔瓦多各地提供比特币 ATM 机。在推特上，该公司问 “1000 台比特币 ATM 机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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