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币圈往事：十年轮回，比特币潮水只剩涨落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020年尾声，比特币给世界留了彩蛋。

开年短短一个月，比特币交易价格从2万美元疯狂飙升，一度逼近6万大关。

有人后悔不已：如果年前买了比特币，年后已经挣出一辆特斯拉。

2月23日，比特币市场迎来今年以来最大回调，价格一路从54000美元，跌至45000美元附近，跌幅超10%。

一天内，有近32.7万人爆仓，爆仓金额达160多亿人民币。

这些爆仓的投资者们多栽在成倍杠杆上，有人甚至还不清楚是什么比特币，但看到大盘上不断蹿升的K线，便鬼迷心窍成了信徒。

十年前，也出现过一群比特币信徒，他们是中国虚拟货币市场的第一批创业者。

他们中，有理想主义者、有卖水人，也有投机客。

如今比特币大放异彩，这些人或消失，或转行，或成功，各自际遇不同。

这是过去十年间，比特币在中国的造富历程，也记录着一段段中国币圈往事。

01 震后序幕

2008年6月，汶川县一简易帐篷内，几位股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中的股票走势。

即便他们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灾难，也不忘看一眼股市。

那一年，地震后坍塌的废墟仿若股市的真实写照。

从美国刮起的次贷危机风暴迅速席卷全球金融市场，千万股民被埋于股市崩塌的废墟中，哀莫大于心死。

震源中心美国华尔街，五大投行黯然退幕。

有着158年历史的金融市场老牌投行雷曼兄弟，依然没能躲过高杠杆游戏带来的反噬，于同年9月宣布破产。

雷曼兄弟倒下2个月后，一个自称中本聪的人在P2P Foundation（P2P基金会）网站发布了一篇长文。

文中对银行以及传统货币发起挑战，同时带来一种将账户安全建立在密码学之上，“自由又民主”的加密货币。

货币被称作比特币，不由任何一方印发，而是由超级计算机开采。区块链世界的大门自此打开。

次年1月，中本聪将产生的第一批比特币区块命名为“创世区块”，留下一句话：当时正是英国财政大臣第二次出手纾解银行危机之时。

这句话是泰晤士报当天的头版文章标题，充满了对当时法币体系的挑衅意味。

从比特币白皮书发布，到创世区块诞生，全世界金融体系处于水深火热之际，中本聪就如同理想国走出的极客骑士，拉开了货币革命的序幕。

然而，备受争议的比特币却没对法币体系带来任何冲击，反而发酵了它的另一属性：财富道具。

02 极客信徒

2010年5月的一个傍晚，饿昏了头的外国程序员小哥，用1万枚比特币换了2个总价值约30美元的披萨。

比特币第一次有了价值，这天被称为比特币披萨日。按照当时价格换算，1枚比特币仅值0.003美金，今天来看，这无疑是史上最贵的披萨。

经常混迹在国际论坛的极客们，多了一个交流新话题：比特币。

当时正在北航读研的张楠赓便是其中之一。

张楠赓学的集成电路设计，在接触比特币之前，是个喜欢看动漫打发时间的宅男。

2011年，他因做了些专门挖比特币的机器FPGA，在圈内渐有名气，得了个外号叫“南瓜张”。

这一年，科幻小说作家刘志鹏与北大金融系学子吴忌寒，建立了国内最早的比特币论坛和资讯网站巴比特。

国内出现第一家比特币交易所——比特币中国，论坛里开始谈论如何挖币。

2012年夏天，美国机构传出正在研发集成电路式（ASIC）矿机的消息，算力远超当时水平。

一场矿机研发的竞赛打响，张楠赓退学创办嘉楠耘智，成功造出世界上第一台ASIC比特币矿机“阿瓦隆”。

彼时，币圈另一位传奇人物烤猫在比特币官方论坛发起众筹造机计划。

烤猫本名蒋信予，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15岁上中科大少年班，后赴耶鲁大学深造，攻读计算机博士学位。

烤猫是个无政府主义者，第一次听说比特币，就被其自由特性所吸引。随后博士还没读完就跑回中国造矿机。

烤猫成为继张楠赓之后，第二个造出ASIC矿机的人。他拿着众筹的资金在深圳开了个矿场，用自家矿机挖币，三个月赚了2个亿。

2012年底，吴忌寒在微博上写到：欢迎来到比特币网络。这里是互联网上的金融自由港、免税贸易区和无政府主义天堂。

03 狂热币圈

有了两位极客信徒的带头冲锋，中国比特币世界涌入了大批淘金者。

2013年开始，国内出现了一批全球最热衷挖矿和交易比特币的人群，七成以上的矿场和交易都发生在中国。

而作为国内特有的头号玩家群体“中国大妈”，在疯狂囤积黄金后，又把目光转向比特币。

据传，当时中国大妈的加入助比特币价格猛飚近90倍。

有淘金者，自然少不了卖水人。

这一年，南瓜张的阿瓦隆矿机最高被炒到40万元，一机难求；烤猫的矿场生意日进斗金，如火如荼；清北才子吴忌寒和詹克团创立比特大陆，做起矿机买卖。

币所市场来了几个创业老炮。

前团购导航网站人人折创始人李林，创办了火币网；创业不顺的徐明星离开豆丁网，创立OKEx的前身OKCoin。

次年，旅游卫视美女主持人何一与彭博社期货研究员赵长鹏加入OKCoin，形成币圈闻名的铁三角。

但铁三角并不牢靠，仅维持一年，何一与赵长鹏相继离开，后创立币安交易所，与徐明星从东家变冤家。

2013年比特币价格的疯涨与今天一样强势，冲破4000元大关后，几日内直逼7000元，而在年初仅有80元左右。

比特币造出了一大批富豪，早年在新东方当英语老师的李笑来便是最典型的一个。

他在2011年买了10万枚比特币，自称是中国“比特币首富”，不仅创立了比特基金，还成立云币网，做起币所生意。

这一年是中国整个虚拟货币市场的狂欢，与比特币一起掀起风潮的还有游戏币，如魔兽币、盛大点券；门户网站、服务软件的内购专用币，如Q币、泡币、百度币。

然而，比特币造富狂欢的背后，藏着暴涨暴跌的行情，有人一夜暴富，自然有人倾家荡产。

2013年中，海外出现第一家比特币期货交易所——796交易所。期货式的交易规则允许做空，高杠杆玩法引来国内多家币所纷纷效仿，新一轮狂欢掀起。

市场上曾有预言：目前一枚比特币相当一部苹果手机，以后会涨成一栋房子。

多年后的今天，预言几近成真，但说这句话的人，或许早已在心惊胆战的杠杆游戏中爆仓出局。

04 冷锋过境

2014年，烤猫的矿场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矿机市场已然演变成技术竞赛的战场，涌现出一大批新的竞跑者，如比特大陆的蚂蚁矿机，势头猛烈。

此时，烤猫研发的第三代矿机芯片，出现难以修复的爆炸问题，导致1.4万矿机芯片滞销。烤猫很快从霸主地位，跌落神坛。

2015年1月，烤猫称去考察矿场，此后便彻底人间蒸发，至今踪迹都是个谜。

烤猫消失后，矿机市场竞争日益惨烈，受2013年末央行下发的《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以及郁金香泡沫言论影响，比特币价格持续低迷。

当高昂的电费超过币价，越来越多的淘金者们关掉计算机，矿场主们开始寻找电费更便宜的场地，比如内蒙古鄂尔多斯。

矿机厂商们直面矿机滞销的危机，即便是嘉楠耘智也不例外。

卖水造富的时代随比特币的低迷走势落幕，而币所正处于冷锋过境的前夜。

2017年9月，李笑来在去北京市金融局的路上，对于被约见的原由心里已经有数。

过去几年里，他创办的云币网靠着ETH （以太币）一路高歌猛进，云币上线之后，客户量和交易量每天都在刷新。

然而，李笑来被约谈的这个月，人民银行等七部门联合下发《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

明确指出，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非法从事代币发行融资活动，各类代币发行融资活动应当立即停止。

通知下发两周后，云币网永久性关闭所有品种交易功能。币安出海，火币、OKEx先后宣布停止注册和充值。

一时间，币所市场犹如冷锋过境，大量比特币交易平台被清退，最早最大的比特币中国也关上了交易大门。

这一年，监管高压下，比特币在中国市场热度渐渐消退。

但在全球市场，又一次上演魔幻震荡。

价格犹如坐上过山车，最低点为789美元，最高价点达18674美元，涨幅高达1700%。

05 财富道具

不少有过区块链从业经历的自媒体人，对2018年那场大封杀仍然心有余悸。

国内停代币发行被官方叫停后，互金协会再发提示，称有部分投资者转向境外开展相关活动。

彼时，区块链自媒体却一夜走红。

据界面报道，2018年2月1日到3月6日，34天时间里，8家专业区块链媒体拿到融资。

区块链编辑招聘岗位供不应求。据一位曾经在区块链行业待过的自媒体人透露，平时全国各地跑跑会，喝喝茶，月薪轻松过万。

而区块链概念热炒背后，却暗藏着一群投机客的“灰色交易”。

业内人士表示，牛市时期，区块链头部媒体一篇软文价格在5万-10万左右。软文内容却是披着区块链外皮的ICO（代币发行）项目。

包装ico项目、运营社群、撮合交易、代投，是这些投机客的财富密码。

2018年8月21日，多个区块链自媒体公号被连夜封杀，团队随即解散，徒留下刚刚入行的新人四顾茫然。

两年后，这些经历过资本暗流涌动的人，再次见证了比特币带来的疯狂魔力。

一周内，两次暴涨暴跌，数十万人爆仓，数百亿资金灰飞烟灭。

比特币发展至今，早已背离了中本聪的初衷，没能成为避免悲剧上演的信条，反而成为制造出悲剧的财富道具。

多数人今天最关心的是比特币跌了多少，而非其电子现金系统对未来会产生哪些改变。

当年的那些比特币信徒和布道者们，如今或成为上市公司的老板，或经营着币所生意，或拿着第一桶金开始新的创业。

这些人最初因为迷恋技术入行，如今他们或许更加关心股价、市值和业绩。

十年潮起潮落，中国币圈似乎从未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比特币潮水只剩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