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链异构的核心区块链技术可助中国应对外汇管制问题

本文原载于澎湃新闻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8038309）

近期，Facebook主导的，曾在2019年掀起区块链行业风潮的数字货币Libra推出了2.0版，在进行一定程度的规划和修改后，仍以坚持成为一个可以惠及数十亿人的全球性货币和财务基础设施为目标，但大幅削弱其超主权货币地位，变成一个以美元为核心的数字货币支付系统。

疫情肆虐叠加中美贸易冲突，如果Facebook纳“投名状”，成为美元在未来数字世界的“急先锋”，而人民币受此冲击，将很可能失去占领全球性数字货币体系战略高地的机遇，甚至影响到国内经济发展，打乱人民币国际化节奏。

不知是否受此影响，中国央行银行数字货币DC/EP也在近期启动了小范围试点。国际经济角力，俨然从原子经济走向比特经济领域。同时，疫情导致的美元放水，刚好为提高人民币国际话语体系地位提供了一个机会窗口。

但目前DC/EP设计方案仅限于国内M0替代，而不是一套用于全球的普惠金融系统。面对Libra的冲击和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机遇。我们可以参考Libra的功能设计，在满足监管和国内经济政策的基础上，依靠区块链技术，推出一套符合国内监管要求，又能够在在“一带一路”或其他多边贸易中更低成本更可信的金融基础设施。

区块链与数字货币对全球经济的润滑效果

全球跨境支付规模虽然大但是损耗特别高。

世界银行数据显示，全球跨境支付市场的国际汇款规模以每年5%的速度持续增长，但跨境支付的成本又居高不下，达到转账金额的7.68%。也就是说，如果需要转账10000元，光转账手续费就需要支付768元，而且因为需要经过各个节点重重确认，还要忍受漫长的等待[1]。

Facebook看准了这个机会，推出了Facebook Libra。

Facebook Libra的目标是通过区块链技术，来提供更加开放，低价和迅速的金融服务，并且通过该服务来满足数十亿没有银行账户的用户的金融需求。其钱包应用“Novi”在更名声明中也提到：“Novi会使朋友和家人之间的收付款‘像传送讯息一样简单’，交易是即时的且不含隐藏的费用。”[2]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Facebook Libra设计了三个主要机制：

1、通过区块链技术来打造一个安全，高效的支付网络，并提供智能合约提供链上金融服务。

2、创建一个名为LIBRA（LBR）的代币，一是与单个法定货币1：1锚定单货币Libra，用于国内交易；二是用于跨境交易多货币Libra，通过智能合约按固定权重以多种单货币Libra为抵押而生成。

3、起初Libra网络只对指定经销商和受监管的VASP开放，但根据从监管机构收到的反馈，协会将继续开发其他VASP的认证流程以及针对无托管钱包的合规框架，并在相关合规框架最终确定之后，允许经认证的VASP和非托管钱包使用Libra网络。[3]

基于区块链技术的Libra，依靠上述设计，既能保证和全球25亿用户规模交易的安全性，还可以将跨境交易手续费降到最低，因为不需要中间机构层层验证，其交易时间而且可以实时完成交易支付。为跨境支付实现点对点交易，并针对未来金融科技发展、使用新技术来建设新的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方面，Facebook Libra无疑走在世界前列。

Libra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冲击

Facebook Libra如果广泛使用，会对未来金融体系产生极大影响，尤其是其发行的LBR代币本身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美元。如果该系统能够推广到Facebook本身拥有的25亿的用户，并广泛使用的话，无疑会让美元在国际经济活动中渗透到更深层次，从而产生挤出效应。

另外，美国前财长约翰·康纳利曾说过一句名言：“美元是我们的货币，却是你们的问题。”这句话为当今的国际金融形势做了最好的注脚。近年来，美联储通过降息等一系列放水手段，并利用美元的影响力，使通胀弥漫全球，从而分担美国经济萧条带来的不良影响[4]。

为此，中国同包括日本、俄罗斯等众多国家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但是经济全球化趋势，单纯依靠点对点的互换协议过程长效率低变故多。同时，中国提倡的“一带一路”合作倡议，覆盖了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总人口超44亿，约占全球的63%；经济总量超过20万亿美元，约占全球的29%，其配套的亚投行还吸引了英国、法国、德国、俄罗斯等众多全球重要经济体的参与，这么大的规模，倡议内各国如果有机会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那么肯定会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但是以现今人民币地位而言，想实现这个目标还任重道远。

一个国家的货币在国际上处于什么地位，可以从交易、结算、储备、定价等维度进行判断。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稳定发展，人民币国际化一直被广泛讨论。如2016年10月1日起，IMF宣布将人民币加入SDR[5]，且权重仅次于美元和欧元，超过日元和英镑。此外，中国还推出了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ross-border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简称CIPS，进一步整合现有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渠道和资源，以满足人民币的国际化支付需求。但是目前的规模远小于美元国际支付体系SWIFT。[6]美国 GDP 约占全球 25%，但美元占据全球 50% 的商品和服务贸易的支付，国际金融交易 44%（单边）、全球储备货币约 60%。中国 GDP 约占全球六分之一，目前人民币计价的商品和服务贸易少于2%，尤其在过去6至7年间，人民币国际支付的比例一直在2%以内徘徊。[7]

受疫情、全球经济以及Libra发展形势影响，中国更加有必要借助这次机遇，推出更具全球影响力的数字货币系统，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提升我国在数字金融技术国际标准话语体系中的层级，甚至是获得区域主导权。

人民币出海应充分利用区块链技术，包括公有链和联盟链技术的优点

看到了数字货币在未来数字经济中的重要作用，以及预见到Libra可能带来的冲击力。最近，中国央行数字货币DC/EP，开始在媒体上崭露头角。DC/EP在设计上使用了双层结构，在央行外开放商业银行商业机构的加入，并保持了对新兴技术的开放[8]。

如果简单将DC/EP放入国际金融活动中，鉴于全球经济贸易规则和国内经济政策，DC/EP这种由中国央行统一管理货币发行的中心化形式可能并不适用于多个主权国家间的经济往来。因此，我们认为需要提供一套多中心、且开放给各个主权国家参与和监管的金融基础设施是十分必要的。这套机制如果能够成功，将大大便利于在数字经济时代中国央行数字货币在全球的通行，有利于人民币的国际化。

目前看来，最适合承载这套系统的是区块链技术。

为什么是区块链呢？区块链能实现的一个主要目标是实现无需第三方信任的交易 - 只要大部分的网络参与节点是诚实的，那么任何交易都不需要第三方中介（比如银行）就可以安全的执行。

按照参与的用户和节点来分类，现在区块链主要有以下几类：

1，公有链。以比特币为代表，主要的特征有：全球任何节点都能够直接参与，只要支付手续费用户可以任意的创建并且转移链上资产，账本完全公开。 2，联盟链。以IBM HyperLedger为代表，主要特征有：只允许指定的节点参与网络，参与的用户有准入制度，账本不一定公开。 3，私有链。类似中心化的数据库，只由某个机构自己运营。

现今，区块链行业现在大部分都严格划分成为公有链和联盟链。公有链更加开放，无需批准就可以参与，但监管更困难，交易执行效率低。联盟链可以大大的提升交易效率，但是参与的门槛高。将公有和联盟链技术优点进行结合，并且实现合法合规，已成未来发展区块链技术的发展方向。

央行DE/EP在设计中也考虑了开放性和匿名性的特点，但是如何将其推而广到全球市场？Libra的设计可以成为参考。

Facebook Libra在早期设计中，吸取了公有链和联盟链的优点*：从节点的准入制度而言，Facebook Libra只允许协会指定的100个机构节点来管理网络，相对于公有链，可以提升交易的效率并且更好的合规。从用户准入方面，在满足监管要求的前提下，Facebook Libra允许任何用户无需注册就可以在网络创建账户并进行交易。而这样的治理结构也可以用于央行面向跨境支付的数字货币的设计上，才能让其得到更广泛的接受和应用。

中国新金融基础设施需要多链异构的核心区块链技术应对外汇管制问题

如果我们借鉴Facebook Libra，建设自己的的金融基础设施，使用区块链技术运行基于人民币的稳定币，会遇到一个巨大的挑战，就是外汇管制的问题。

与美元不同，人民币根据经营范围分为境内人民币和境外人民币，境内人民币受到比较严格的管制，而境外人民币可以自由交易[9]。而如果采用类似Facebook Libra的方式，对用户准入没有约束，那么这套支付网络上运行的人民币稳定币本质上就等价于境外人民币。也就是说，该系统只能提供海外交易，无法承担境内的人民币的金融需求。

为了同时满足境内人民币和境外人民币交易的需求，我们认为中国新金融基础设施需要一套支持不同制式区块链系统运行在同一条网络上的底层结构，而通过多链异构核心技术（Heterogenous Multi-Chain）[10]可以链接公有区块链和联盟区块链则可以满足这种需求，这也是近期比较热门的提升区块链系统性能、兼容性和互操作性的方案。

多链异构技术允许同一个区块链网络上有多条子链（又名分片链），且每条子链可以根据需求运行不同的准入规则。例如，针对的境内人民币和境外人民币的需求，我们可以运行:

1、一个子链（简写境内链）采用联盟链的运行机制，上面的人民币稳定币对应境内人民币。运行的节点为中国的金融机构。为了满足监管要求，该链上面的所有用户都需要经过注册和备案，保障所有的资金流转的安全性。 2、一个子链（简写境外链）采用公有链的运行机制，上面的人民币稳定币对应境外人民币。参与的节点和用户都没有准入制度，用户可以在该链上任意于其他用户交易。

如果境内链的用户需要将境内人民币转换成为境外人民币，可以通过跨子链交易把境内链的人民币转换成为境外链的人民币。然而为了保障外汇管制，跨链转账只能是固定的金融机构发起，具体步骤可以如下：

1、用户在境内链把需要转换的人民币打入该金融机构（比如中国银行）的指定账户，并提交需转出到境外链的用户地址。 2、该金融机构会审核该跨链转账，并检查是否符合外汇管制。 3、一旦该转账批准，该金融机构会发起跨链转账交易，并且设置交易目标地址境外链的用户地址。 4、一旦境外链接受并且处理该跨链转账交易，则目标用户地址的余额会相应的增加，转账之后的人民币自动变成境外人民币。

为了保障跨链交易的安全，尤其是著名的跨链双花问题，我们可以运行一条由权威国家部门运行的治理链，来负责其子链（境内链，境外链）的共享安全，提高跨链交易效率。具体的实现技术这里不展开描述。

全球疫情与美元放水，一方面给中国国内经济发展造成了巨大的阻力与风险，但是另一方面也孕育了机遇。疫情引起的经济动荡，也动摇了基于美元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为人民币迈出国门提供了不应错过的机遇。Facebook Libra的功能设计为我们提供了一套使用区块链技术构建低成本全球跨境支付系统的参考。但综合考虑国内经济政策与全球金融风险，一套内外无差别的区块链系统无法满足国内人民币管理政策的要求，而多链异构的核心区块链技术依靠权限可控、不同网络兼容互通的特性，可以让中国新金融基础设施不仅能够帮助人民币在海外高效流通，还能满足境内监管尤其是外汇管制的要求。

除了能够更好的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我们在基于多链异构区块链技术的基础上，完善新金融基础设施并出海，提供给有同样需求的国家，并灵活的满足他们各自的监管要求。我们后续还将另做文章详细介绍在多国家参与的多链异构区块链网络中将如何工作。

*根据Libra白皮书和当前测试网

参考资料 [1] 央行数字货币一出手，支付宝抖三抖，未来还有银行吗？https://tech.sina.com.cn/roll/2020-04-23/doc-iirczymi7848983.shtml [2] Facebook introduces Novi, the renamed digital wallet for Libra https://www.siliconrepublic.com/companies/facebook-novi-digital-wallet-libra-calibra [3] Libra 2.0白皮书发布 四大变化预示向监管妥协？ https://www.8btc.com/media/584947 [4] 国际贸易结算货币较劲 http://www.xinhuanet.com//globe/2020-01/09/c_138682242.htm [5] IMF将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篮子https://www.imf.org/zh/News/Articles/2016/09/29/AM16-NA093016IMF-Adds-Chinese-Renminbi-to-Special-Drawing-Rights-Basket [6] 李礼辉直播：数字货币可能重构全球货币体系 http://zhibo.people.cn/watch/5861247 [7] 龙白滔：DC/EP vs Libra，全球数字货币竞争正式拉开序幕 https://finance.sina.com.cn/blockchain/coin/2020-05-07/doc-iirczymk0350707.shtml [8] 一文了解比特币、Libra和DCEP的前世今生https://finance.sina.com.cn/blockchain/roll/2020-04-21/doc-iircuyvh9041165.shtml [9] 在岸、离岸人民币汇率有何区别？ 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9CaKrnKm0qG [10] QuarkChain: How Heterogeneous Sharding Empowers Enterprise https://medium.com/quarkchain-official/how-heterogeneous-sharding-empowers-enterprise-e1ca05131009 [11] QuarkChain. “Boson Consensus: A Scalable Blockchain Consensus Algorithm”[Z]. https://github.com/QuarkChain/pyquarkchain/blob/master/papers/boson.pdf （作者单位：上海鲨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